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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林宙賢    


野獸的誕生

說到西洋野獸畫派, 在台灣第一個聯想到的代表藝術家必定就是吳炫三。他的繪畫與名字對於台灣藝術界來說,幾乎等同於野獸派。鮮明的風格,原始奔放的色彩線條,源自於野獸派卻也更進一步形朔出吳炫三自己的獨特個性。

談到20世紀的西洋藝術史一定不得不提到野獸派代表畫家馬諦斯, 這位在20世紀初以比印象派更大的撞擊力量,更豐沛的藝術熱情,像炸彈爆炸一樣真正完全顛覆西洋古典藝術技法的野獸派大師。

19世紀末葉以稱呼秀拉為首一群點描法畫家的新印象派和塞尚,梵谷,高更三位藝術家而後人取名的後印象派,他們這些優異的藝術創作帶給後期的一批年輕藝術家相當大的啟發與自信,他們相信應該將繪畫從原來的描繪,寫實與原色,轉變成純粹的色彩,色塊,與裝飾表現,他們堅決主張應該把藝術還給色彩還給紅藍黑綠白…等純色,讓誇張的粗獷線條,鮮艷迷人的色彩,生命的美與力躍動在畫布上,展現出純粹的藝術美感。

也因此當1905年的巴黎秋季沙龍展中,藝評家看到多那太羅比例精確,線條優美的文藝復興古典雕塑與這些色彩鮮艷,造型猙獰的年輕畫家作品共處一室時,驚呼”被野獸包圍了的多那太羅”,這批充滿自信,想改變藝術史觀的年輕藝術家們覺得”野獸”的稱呼十分符合他們衝撞古典美學的藝術精神,於是便開始自稱為”野獸派”畫家,這樣的藝術思想深深影響了吳炫三,並進一步變成了他這一生60個夏冬歲月,追求永恆藝術夢土最直接最富情感的表現。

反思:生命的震撼與藝術的重生

一九四二年吳炫三出生於宜蘭,父親任職於林務局,那裡的原野,森林,也讓年少的吳炫三有機會接觸各式各樣的樹木,在他心裡種下了對自然的嚮往,對原始天地的迷戀。

一九七三年畢業於西班牙皇家藝術學院的吳炫三於翌年前往紐約,在紐約的這三年對於吳炫三來說最大的收穫是他對藝術創作的思考與反省,確立了他自己的藝術創作方向而最重要的是他重新認識自己內心最深沉的藝術靈魂。

當時紐約這個20世紀的藝術之都正逢超寫實主義盛行,而美國機械文明的環境也激發了吳炫三的創作,在這段時間他的主題常描繪繁忙的街道,高聳的大樓景觀,然而處於這樣一個藝術環境潮流中吳炫三並沒有隨波逐流,而這些主題也不再能滿足求新求變的渴望,身處這樣的藝術環境中反而讓他更加了解發掘自己內心在想什麼,想要什麼。

“夜深人靜,我面對著畫布,心裡燃燒的是炙熱的火。是的,我必須征服這一座山,在最後成功還沒有來到時,無邊的痛苦和寂寞,是為了創作而誕生。”…吳炫三

這段話道出了吳炫三當時在藝術創作上的期待,寂寞,痛苦與迷惑。

當時面臨了創作瓶頸的吳炫三,在畫了許多風景畫後,心裡不斷反問自己要畫什麼?怎麼畫?該用什麼型式突破自己?他對於自己的創作不斷提出疑問,這些從不間斷的疑問,前後長達十多年的內心掙扎,終於讓他在一九七九年作出放下家庭與教職毅然前往非洲大陸的決定。

身邊的親友總在問為什麼非去不可?但只有吳炫三知道這是他找到自己繪畫方向必須要走的一步,即使啟程前他也不確定能找到什麼,會有多大的收穫,他只告訴自己至少這對自己的人生體驗會有幫助。

帶著非洲的鼓聲,譜寫世界的樂章

非洲大陸,可以説是吳炫三藝術創作的母體,非洲大陸帶給他的感動與啟發,滋養豐富了吳炫三的藝術心靈,讓他產生源源不絕的靈感,他接觸到非洲便愛上了這塊原始,充滿力量的土地。

在撒哈拉沙漠的日子,吳炫三也經歷了一生中最多的考驗與磨練,在這段時間他走訪了三十多個國家蠻荒地區,途中感染瘧疾,發生數次車禍,意外接踵而來,吳炫三經歷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滋味,但非洲廣大的原野,強烈的陽光造型讓他毫不退怯。吳炫三在前前後後的幾年間三度往返非洲,可以看出對他來說是如何深深的愛上了非洲,這塊地球上最後的淨土。

“非洲讓我找回童年,土著手鼓的節奏,豐富了我在色彩方面的彈性和奔放,更豐富了我源源不絕的靈感。”…吳炫三

非洲黑人的臉部表情與膚色使吳炫三領悟到要把風景畫在臉上,吳炫三覺得非洲擁有三種明顯的色彩,一種是天空的藍色,一種是大地的金黃,一種是非洲人皮膚的棕色,吳炫三的繪畫以這三種顏色為出發,非洲的陽光,土壤,空氣,原始住民與祭祀或日常使用的木雕,樂器,裝飾..等原始古樸的創作,在吳炫三的心裡是真正純粹繪畫性的表現,接觸非洲大陸讓吳炫三的創作開始轉變,畫筆下是他心中的感覺。非洲開啟了吳炫三繪畫的雛型,這對他來說非洲之行對他的啟示與經驗比之前的歐美行更具深厚意義與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價值。

非洲之旅後,吳炫三對世界上的其他原始部落與文化產生了更大的興趣,也立志要讓自己的腳步烙印在世界上原始文化的發跡地,從中南美洲的馬雅文化、印加文化,到北極的愛斯基摩部落,南太平洋群島巴布亞新幾內亞…等原始部落,都留下吳炫三的足跡,他收集原住民族的藝品,記錄歷史傳說,並加以研究找尋證據資料,這不但是吳炫三投入的知識性研究更加成為他藝術創作的素材。

靈感源源不絕而來,作品更是不斷的讓人震盪感動,這些來自不同地域民族的原始藝術文化都深刻的影響了他的繪畫與雕塑。所以我認為非洲大陸是吳炫三藝術創作的母體,而與世界上的所有原始文化一起滲入成為吳炫三藝術創作的生命之湖,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原始祭典視覺饗宴

吳炫三的藝術是充滿面具與圖騰象徵符號的藝術,如同原始藝術一般有濃冽而對比強烈的色彩,粗獷的線條,強烈充滿神秘感的原始圖騰符號,如同面具一般的臉型,彷彿埃及象形文字,拉丁字母般的書寫文字。

在吳炫三作品裡出現的三角造型不論人物,動物臉型身體肢體動作,幾乎在他每一階段的畫作都出現,三角型的造型暗喻著陽剛雄壯之氣,圓型圖案表現出陰性柔和之氣,呈現出一股陰陽調合的天地萬物原始化外之境。

不太方正的頭部,胸部,厚實而突出的嘴唇,超出固定範圍的形體,彷彿木材或大理石花紋般的線條紋路,這是他獨樹一幟的繪畫特色,一貫令人難忘的特殊造型,他的創作不論是在畫布,畫紙,木材,金屬..等創作媒材材質上都顯現出濃厚的吳炫三藝術特色。像吳炫三這樣用全部的畫面來關注臉部表情的張力與情緒是很少見的,在與原始部落土著的相處讓他體會了土著們的臉部表情實際上就能補捉到天地間人、事、物的所有風景。

(後記) 吳炫三藝術旅程的未完結篇

2004年8月14日在國父記念館中山畫廊舉辦吳炫三”野性的騷動”大型個展,於此同時,吳炫三在同一天同一地點,在國父記念館館長張瑞濱,啟蒙老師陳銀輝,首都藝術中心總裁蕭耀,親朋好友,收藏家及媒體記者數百人的面前,將幾年來吳炫三不滿意的幾十張畫作當眾燒毀,看著熊熊烈火,在眾人的婉惜聲中,在畫家嚴肅的神情裡,我們深刻感受到一個畫家向過去告別,沒有負擔的迎向另一個藝術道路的灑脫。

 

(本文收錄於2004年 國父紀念館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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